云霓

【银刃/群像】瞬息之梦 Chapter 69.收服

二哥虽然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，但论不讲理还得是他弟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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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那顿午饭起，再也没有人进过审讯室，没有另外的餐食，没有人讯问，连饮用水也断了；鲁米诺内心不祥的预感日益增长，他开始以自来水充饥，每天睡眠超过十二个小时，以此抵抗饥饿对身体的侵蚀，但很快他发现自来水也被掐断，他连洗漱清洁的权利都丧失了。人可以忍饥挨饿，但不能不喝水，鲁米诺终于崩溃了，他拼命拍打桌子，踢床脚，用手边能摸到的一切东西去砸那块单向玻璃，直至筋疲力尽。发泄了情绪之后，鲁米诺不再抗拒那盘食物，反正都是要死的，如果他们愿意给他下毒，总好过关在这里饿死渴死，至少还能留点体面，少些折磨；他不再纠结，拉过餐盘开始进食，每一口都仔细咀嚼，连姜片都囫囵吞了，直到吃净最后一粒米，才满足地抹抹嘴，起身躺到床上，很快进入了梦乡。

昏暗朦胧中，一束极强的光线突然打在鲁米诺脸上，光照的刺痛与灼热很快让他从熟睡中惊醒；饱食带来的血糖升高让他有些迷糊，房间里似乎有人，随着动作发出窸窣轻响，鲁米诺本不太在意，将死之人是无惧无畏的，但他透过光幕看见了一个影子，强烈的明暗差异使得那身影尤其模糊难辨，但鲁米诺一个激灵，彻底打消了困意。

“……是…谁？你是谁——”鲁米诺猛地坐起来，向那影子的方向探身出去，但两只手都紧紧攥住床的围栏，甚至有些发抖，“…我已经死了吗？你……你到底是谁？！”

鲁米诺伸手去抓头顶的射灯，想要把灯照方向扭向远处，不知是手太抖还是射灯支架太紧，他拧了两三下都没拧动，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发虚；另一侧的人影却再次有了动作，向着床的方向徐徐靠近，很快在灯光中映出小半张脸，鲁米诺如遭雷击，难以自抑地发出一声惨号。

“啊啊啊鬼啊！！！！”这个人高马大的Alpha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拼命向床角缩，“太…太子殿下……我没有背叛您，没有出卖任何一个兄弟…不要吃我……”

哈维尔微微扬起头，晶蓝色的那侧眼睛在射灯下闪烁着摄人心魄的，冷峻锐利的夺目光泽。

“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呢。”小皇子冷笑道，语调拿捏得十分微妙，矜贵中隐约有一丝傲慢和鄙夷，对贵族社交仪态的把控堪称精准；倒不是他自己爱这样，据里昂回忆，太子希尔达第一次见到雷诺的弟弟时，也是个挺窘迫的场景，也说过类似的话，鲁米诺自己上赶着认错人，哈维尔自然愿意顺水推舟，吓他一顿再说。果然话音未落，这壮汉嚎得更用力了。

鲁米诺鬼叫的声音在耳麦里反复回荡，摄政王和侍卫长默默对视了一眼，里昂对着耳麦用力咳嗽了一声，生怕弟弟听不见，又轻轻敲了敲耳麦。

哈维尔又上前两步，让整张脸都暴露在灯光范围内，他与前太子的容貌还是略有不同，况且瞳色的差异实在明显，鲁米诺干嚎了一阵，终于哆哆嗦嗦勉强冷静了下来。

“你……您究竟是谁？”鲁米诺惊魂未定，仍像鹌鹑似的缩着，“不是鬼？我还活着……”

哈维尔抬起手，涂抹了荧光剂而散发银白色光泽的嘲风飞出，轻轻落在他指尖；鲁米诺又难以自抑地开始发抖。

“太像了…我差点以为……”鲁米诺喃喃道，“摄政王殿下的新招数吗……还是陛下………”

“认得我吗？”哈维尔直接问道。

鲁米诺迟疑着摇摇头，但他的神色却有些奇怪，像是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，视线在小皇子身上逡巡。

“你在撒谎——你认得我。”哈维尔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下，射灯照亮了他全身的装束，虽然没有明显的装饰，但他相信鲁米诺一定能认出来这身联盟军服；小皇子这么一坐，鲁米诺更加不自在，他的T恤不知道扔到了什么地方，想用被子遮一下也有点奇怪，只能别别扭扭坐着，微微偏过头去，不敢直视小皇子。

“那么，我们不妨开门见山。你和跟着你的那些人，老老实实听安排，我保你们一命。想来这几天的生活足以让你深思熟虑……”

“您可能搞错了什么……殿下。”鲁米诺低声道，“我的态度之前已经向摄政王大人表述清楚了，他想要的我给不了，和其他人也没有丝毫关系，我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了。”

嘲风飞到鲁米诺面前投射出一段影像，两个半大青年捧着爆米花桶有说有笑，一位妇人打扮的温柔女子立在远处，神情温柔；鲁米诺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
“你没资格跟我嘴硬。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么？知道为什么他们还能活着？”哈维尔嗤笑着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，似乎并不把眼下的僵局当回事，“别太把自己当回事，你们要是有那么厉害，怎么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不是希尔达呢？”

这话说得十分直白而刺耳，鲁米诺愤愤地盯着小皇子，暴烈的Alpha信息素充斥着狭小的审讯室，但对方怡然自若，丝毫不受影响。

“生气了？事实而已。不仅蠢还自作多情，以为我哥哥真需要你去帮他做事？我本来是不想来的，但受人之托，忠人之事，我还是来了。”哈维尔冷笑着紧盯住鲁米诺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，不知从哪摸出一张折了几折的信纸，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就递给嘲风光脑，“可是，别以为我来了，你就能自以为奇货可居，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，少动歪脑筋，也别讨价还价，我跟你们可没什么旧情，你死了我更省事，所以别拿糊弄摄政王那套糊弄我，听明白了吗？”

“这是陛下的意思，还是元帅的？”鲁米诺也死死盯着小皇子，“按殿下的说法来看，似乎和摄政王的想法不太一样？”

“正是因为想法一样才会如此。”哈维尔悠闲道，“父亲属意哥哥，母亲也赞成，你们能有个漂亮的安顿，大家脸上都好看。”

“陛下若真属意，为何不直接命令我们听命于他，或将我们调入他的部队？”鲁米诺步步紧逼，“相反，从抓捕我到关押审讯，我倒觉得犹如困兽之斗。”

“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可真是不带脑子的蠢货。”小皇子毫不留情地嗤笑道，“于情，里昂和你们主子一起长大，相处融洽；于理，厚待太子余党可以塑造仁君的形象，有利于安抚朝野人心。你把他逼到无法可想，结果就是我来了，希尔达和我连面也没见过，你该不会以为兄弟情谊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吧？更何况，我在蛇夫座还颇受白银星驻军‘照顾’……”

小皇子咬文嚼字似的将‘照顾’二字念得缠绵悱恻，鲁米诺这才想起，这位Omega殿下和白银星驻军是结过梁子的，听说正是因为巡逻组拖延阻拦才不得不在反膜层外和暗星武士交手，他能对白银星驻军有什么好印象？搞不好心里还在暗恨，如果有机会能整治一二，难道还会就此放过？他越想越觉得这话有理，顿时汗就下来了，完全没思考其中的破绽：既然摄政王背后有这么强力的支持，何必还要用上家眷胁迫这种稍嫌下作的手段？但哈维尔不愿留给他喘息的机会，见对方被绕了进来，立刻乘胜追击。

“如果你现在愿意向哥哥效忠，自然也是好的，不愿意也没关系，还有一个备选项，那就是我。”小皇子极其放松地倚着椅背，依靠椅子和床的高度差，按记忆中里昂描述的，前太子在震慑政敌时爱用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俯视着鲁米诺，“整个帝国都知道，我是个Omega，效忠于我，就是效忠我背后的人……这样当然也就不丢人了，不仅不丢人，甚至可以说非常划算，毕竟这么低成本的洗白背景的机会可不好找，下一代想读军校，想从政，也都是可以的。”

鲁米诺差点就被说服了，他迟疑着，直觉似乎哪里不太对，但又说不出来。

“陛下真的已经决定是摄政王了吗？可他也没收回我们这存放的那个东西……”

鲁米诺看向小皇子，发现对方有些愣怔，顿时警铃大作，目光里带了些审视的意味；哈维尔心念电转，一边思索一边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。

“哥哥最近收到的礼物，是一盒很好吃的点心，完全不亚于御厨的手艺，尤其是其中保养身体的成分，十分特别而少见，令人难忘……生产点心的公司名为‘椿’，想必施瓦格先生很熟悉吧？”

哈维尔赌对了，鲁米诺脸上戒备的神情渐渐褪去，继而露出怀念的，微微有些苦涩的怅然。

“已经很久，很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……是陛下‘特意’赠送给摄政王的吗？”

哈维尔刚想回答，突然注意到鲁米诺不同寻常的状态，虽然表情非常自然，但目光里隐隐涌动着奇异的期盼，语气也不太自然；小皇子顿了顿，借着收回嘲风的几秒钟重新回味了一遍对方刚才的表现。

“怎么会？当然是母亲啊。”哈维尔漫不经意道，“凡尔赛宫的茶点从不外购，你连这也忘了？”

鲁米诺终于不再疑虑，翻身下床向小皇子行礼：“之前对殿下多有得罪，非常抱歉，我…我只求元帅能将太子殿下寻回，他是个好人，是我们愿意付出性命去追随的主官，虽然很多人恨他，也有传言说他已经…但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！只有元帅才能给他最安全的庇护……我愿带领所有旧部归顺，并从此离开帝国军，让摄政王殿下再无后顾之忧，只为这一个承诺！这是我全部的请求……”

射灯的惨白光芒中，鲁米诺仰起脸，和哈维尔无声对视，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位Omega皇子的面容。在异瞳的映衬下，他眉眼间自带的那股专注气质更加冷冽，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人心，却又有种毫不在意的疏离，让他和希尔达完完全全区别开。

气氛凝滞到几乎有如实质，短短几息沉默也漫长得仿佛永无尽头，小皇子缓缓起身，将手掌轻抚于鲁米诺的右肩。

“我向你保证，一定会尽我所能寻找希尔达，并给予他最大程度的庇护。那么，你宣誓吧。”

单向玻璃外，明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；里昂扯掉耳麦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，额角早已布满冷汗；侍卫队成员们不约而同爆发出欢呼，拥抱在一起互相击掌。